2011-11-14 来源:《中国社会科学报》
与目前学术界存有的“精英化”研究路径不同,马克思主义哲学始终是一种反精英的理论形态,这种学术自觉关涉如何评价与继承马克思主义哲学。实质上,“评价与继承”成为了贯穿马克思主义发展史的一根主线,而“理论与实践”之间的“间隔”处理的如何则成为了抓住这条主线从而能够正确回答这个难题的关键。继承马克思主义哲学绝对不是一种文本内部的“知识规划”,而是要深入文本领会经典作家们把握时代问题与诊断时代方案的能力。
作为一种以资本逻辑统治全部社会现实来诊断资本主义的马克思主义哲学,应该成为马克思主义哲学如何走入中国生活世界的阐释原则。因为,马克思的“资本逻辑批判”是对于黑格尔绝对精神的实体逻辑与古典经济学的纯粹直观的形上逻辑的双重颠覆,从而实现了历史唯物主义的真正创立,并以此发现了颠覆资本主义走向人类解放的全部奥秘。所以,“资本逻辑批判”成为是否能够以马克思的立场阐释当代社会,具有历史高度地贯彻历史唯物主义的关键之所在。
但是,按照流俗的看法,马克思身处的时代决定了“资本逻辑批判”的有效性仅仅限于资本主义的早期,而我们已经处于“消费社会”或者是一种“后资本主义”时期,社会存在的条件俨然变迁,马克思主义哲学即使不是放到博物馆,也应该“重新理解”了。那么,“资本逻辑批判”是否真的“失效”或者说是需要重新加以修正?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们无论如何,不应该忘记马克思曾经认为自己一生中的敌人只有一个,那就是“资本”,与此一生斗争的马克思肯定无法想象后人会将自己的“资本逻辑批判”判定为失效。而真正认定其时效的逻辑错误在于,他们将资本逻辑形态上的更新看作是资本逻辑本质恒定性的变更,但是,“后资本主义社会”无论如何流变,只不过是一个“资本逻辑”在形态上更新了的“资本主义”,这种资本逻辑的恒定性是不容放弃的,否则,真的是无需阅读马克思了。
首先,“资本逻辑”的形态多样化与内在本质的恒定性。“资本逻辑”形态上的更新是因为资本自身作为创造剩余价值的价值,不断地在利益驱动下推进剩余价值的提升。这就需要一方面对生产的范围进行扩张,“为满足资本膨胀的需要,资产阶级奔走世界各地,到处开发,到处安家落户”,从而形成了世界市场;另一方面则呈现为激活人们的“需要”来不断地扩张消费的范围。在这样一种资本实现其自身增值的过程中,资本增值的方式的确不可能是永恒不变的,而只能是历史性的存在,这与马克思的那个时代有着一定的差异性,比如用一种现代信用制度刺激人们消费,即“信用卡让人当场立即兑现自己的欲求”,这正是资本逻辑在追求增值过程中使得形态发生更新的使然。但是,从“资本逻辑”的内在本质的恒定性上看,虽然资本逻辑在形态上将一些潜在的因素激发出来构成了现代社会结构的“镜像”,但是,“资本与劳动”的矛盾关系结构依然是今天社会生产的基本框架,那么资本作为在市场中追求自身增值的力量并无实质性的改变。
其次,“资本逻辑”的扩张必然导致现实的“悖论”。资本按照马克思的看法,本质上是一种社会关系,而在表现上则是生产要素。“资本”的增值逻辑既导致社会关系的扭曲,也导致了参与资本扩张的生态要素恶化,同时更为重要的是使人自身的彻底“物化”。资本逻辑在“社会关系”上展现为,在民族国家内部的劳资冲突、拥有生产资料所有权的集团与只有出卖自己劳动力的人之间的对立以及世界历史视野内的发达国家对落后国家的剥削与对立等等。而资本逻辑在“生态要素”上则为,资本的增值逻辑需要以外部的自然资源作为基础,并将其吸收到资本增值的体系中来,并用购买的劳动力将其激活变为剩余价值增值的基本构件,从而实现剩余价值。从人的自身来讲,由于资本逻辑的延宕,人的价值观念受到了严重的扭曲,无论是福特主义还是后福特主义,人在技术化的计算之中,没有更多的自由,只是被更自由的“剥削”。在人感受到资本发展推动社会前行的同时,也日益从内心发出“伤不起”的哀叹,现代人的生存危机严重地压制着人,使得人成为“掏空”的木偶人。总的来说,资本逻辑威胁到了人类对自身存在本身的反思,诸如环境污染、生态失衡、种族冲突、地区战争、恐怖主义、热核威胁、文化矛盾、贫富差距等,给21世纪的人类生存与发展蒙上了深厚的阴影,同时也使得我们在思考人类理想生活样态的同时,必须思考任何的理想生活都是建立在人自身存在的基础之上的,否则连人自身都不存在了,何来理想生活?所以《帝国》一书作者认为“可以有逻辑地推测出,会有一天在积累、实现和资本化这一循环中这两种情况会直接碰撞,埋葬彼此”就不是空穴来风。
最后,“资本逻辑批判”亟待立足马克思主义哲学立场。如果按照一种传统的马克思主义的理解,这一问题似乎就不成为问题,因为其理论态度是异常坚决地表达为“消灭资本”,实际上,这在中国社会主义建设的早期已经有了深刻的教训。今天,我们必须以“利用资本来消灭资本”的辩证态度对待资本逻辑。与西方社会发展资本逻辑不同的是,在以马克思主义哲学指导下的资本逻辑发展呈现为,资本主义的资本发展以“少数人”为基本取向,社会主义中国必须在发展中秉持着以广大人民群众的根本利益为旨归。但是,因由资本的价值增值逻辑具有恒定性,在发展社会主义资本的时候,必须高度关注由于资本逻辑导致的两极分化,社会对于公平、公正以及对于改革成果的共同享有问题,以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立场予以批判性的解读。特别是在社会面对的现实问题时,展现出马克思主义哲学应有的高度,离开了马克思对资本逻辑的批判,根本不可能理解现代社会,从这方面讲,西方现代哲学、西方马克思主义、西方后现代主义所揭示的林林总总社会异化现象,其根源亦在于资本,离开了对资本的批判,注定只能是经院化的词句革命,在解决社会问题上必然显得苍白无力。(孙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