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12-19 来源:大众日报
从2010年底突尼斯政局动荡算起,中东动荡已持续整整一年,至今没有完全尘埃落定。在这场前所未有的地区动荡中,许多国家维系几十年的强人统治彻底终结,地区格局经历重新洗牌,并对国际能源市场乃至全球产生巨大外溢效应。
在某种意义上,当初阿拉伯国家民众起身反抗现行统治者,既是源于对现实糟糕处境的极度不满,同时也包含着寻求国家富强和民族复兴的憧憬和梦想。然而,回顾西亚北非一年来的种种经历,当初“阿拉伯之春”播下的希望火种,并没有迎来硕果累累的秋天,反而使风起云涌的“中东波”日趋“变味”。
首先,政权更替没有换来先进阶级掌权,政治伊斯兰势力成为最大受益者。突尼斯、埃及等国最早出现政局更替,连续执政几十年的强人政治被彻底推翻。然而,旧政权倒台仅仅是政治变革的开始,未来哪个阶级上台执政,推行哪种意识形态,也就是“举什么旗,走什么路”的问题,才是衡量一场革命是否成功的关键。而从目前看,埃及、突尼斯等国在完成“改朝换代”后,将恢复或推行“民主”当成了终极目标。由此导致的直接结果就是在未认真反思发展道路的前提下,就匆忙启动民主选举。
而这种“只问选票,不问主张”的最终结果,就是使蛰伏多年,根基很深的政治伊斯兰势力成为最大受益者。伊斯兰势力得势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这些国家多年实行高压统治,没有现代意义上的政治反对派存在,从而使类似穆斯林兄弟会这样的宗教势力得以积蓄力量、成长壮大。从阶级属性看,尽管穆斯林兄弟会自称代表中下层民众,但其高层几乎全是亿万富翁,其未来政策是否能真正代表下层值得怀疑;从意识形态看,其主导思想是伊斯兰教义,但这很难为国家现代化提供行之有效的指导原则;从历史角度看,这些政治伊斯兰势力始终扮演“反对者”角色,其建设国家能力如何,尚待时间验证。
其次,“中东波”引发西方武力干预,由此使中东剧变出现“异化”趋势。2011年3月北约发动的利比亚战争标志着中东政治抗争开始变味,进入到西方武力干预、强行塑造地区格局的新阶段。表面上看,这场战争得到联合国授权,但实际上,其既忽视了1973号决议关于发挥区域组织或区域安排作用的精神,也超越了联合国1973号决议只授权建立“禁飞区”的规定。从实质合法性角度看,北约空袭利比亚自称是为“防止出现人道主义灾难”,但这一借口显然经不起推敲:其一,利比亚战前国内冲突伤亡不过数百人,且局势已基本平息,而西方的狂轰滥炸及战端扩大,导致利比亚3万多人死亡,5万多人受伤,大量基本设施被破坏。因此它是场既缺乏形式合法性,也缺乏实质合法性的非正义战争。
从结果看,这场战争使利比亚由一个生活水平居非洲第一的稳定富足国家,变成政治混乱、经济依附状态。尤为令人感叹的是,这样一场西方打击阿拉伯国家的非正义战争,居然得到不少阿拉伯国家的积极赞同,乃至直接参与“围殴”卡扎菲政权。多数阿拉伯国家在利比亚战争上“兄弟阋于墙”的表现表明,阿拉伯世界距离实现民族复兴梦越来越远。这场看似声势浩大的中东剧变,不可能使地区国家真正走向复兴之路,而仍将是西方大国政治的牺牲品。
“播下龙种,却收获跳蚤”。风起云涌的中东剧变本来是一场以民权、民生、民族为主要诉求的进步历史运动,但由于内外部各种负面因素的作用,使这场“中东波”性质日趋变味。叙利亚危机之所以愈演愈烈,很大程度也与这种政治走势相关。悲观地看,中东剧变可能以革命性抗争开头,最终却以保守力量胜利收场。
(田文林 作者单位: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